香气从茶碗里飘了出来,穿过门,向庭院散发出去。无踪满意地叹了口气。端起了茶碗。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拉门被“哗”地拉开,怒气冲天的后藤家奉行中西信秀出现了。

“好你个百年无踪!!”信秀拔出配刀。“枉我后藤家待你不薄,居然还敢谋反!”

“当”

茶碗从惊呆的无踪手中落了下来,热水洒在他的腿上,可是他好象没有感觉似的。

“信秀大人,这个……到底……”

“不要再装蒜了!现在想后悔已经迟了!拔刀吧!”信秀双手举起刀,作势劈下。无踪没有躲闪,信秀楞了一下,刀却划了道弧线奔无踪颈部而去。就在刀锋接触到无踪脖子时,信秀收住了刀。

“为什么不反抗?”望着呆坐着的无踪,信秀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照理说百年无踪他谋反已成,本当留命好好活着享受才是,可是现在却象是求死似的……虽然想就这么一刀劈下去,但是杀无抵抗之人又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况且和无踪他也朋友一场,如果就这么杀了他,也说不过去啊
  

“信秀大人,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说明白了无踪再死也不迟啊。”百年无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扶正了茶碗,拭去腿上的茶水,坦然地坐直身躯。
  

“不要装蒜了!你和松下平之、墓灵鬼他们假装出奔却在越前谋反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原先已经冷静下来一点的信秀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你这个家伙,说是把甲山城留给我们家,原来是要另起炉灶!……”

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无踪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他和松下兄弟的感情本来就不错,上次无踪他申请出奔后,松下兄弟也出奔,原先无踪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却好象是个阴谋。
  

“明白了。”无踪把信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挪开。“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干。现在我要去七尾城说个清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想跑么?哼,就让你去说个清楚!不过半路上可别跑!”信秀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相信无踪了。
  

跑?跑能跑到哪里去?无踪苦笑着,小心地把茶碗收到怀里。

  

“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伊达忠次坐在能登茶室的主位上,看着来评定的各个同僚。“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结束了。”
  

“等一等!”
  

信秀和无踪出现在茶室的门口,满脸尘土的样子。
  

看到无踪的出现,底下的家臣们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似乎想站起来,都被忠次用眼神阻止了。
  

“原来是甲山城城主百年无踪大人啊,欢迎欢迎。”忠次话中带的锋芒几乎使无踪窒息。可原先喜欢调笑的无踪现在已经失去了反驳的精神。
  

“忠次大人,我来这里主要是想和家中的各位大人说清楚,这次谋反和我无关,我是直到信秀大人来找我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的……”
  

“您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跟我们说清楚干什么?您应该和您的新家督说去啊,到这里来干什么!”忠次有点发怒了。
  

“这个……”无踪哑口无言。
  

在一边的信秀感到很不是滋味。原先以辩才闻名的无踪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啊,记得当初在武村公的御前茶会上他就是以辩才从自己手上把那个茶碗夺走的。
  

“好了好了无踪大人啊,现在家督上洛去了,关于这件事情我也准备快马向家督报告,您就先去客店住着,等家督的意思再决定吧。”忠次也有些不忍了。不知如何他的感觉也倾向了无踪。世上没有人会好不容易当上大名再臣服于原来的主人吧,忠次看着无踪落寞地走出茶室的身躯想。
  

“好了!现在散会!大家以后要为后藤家努力啊!”
  

“好!”
  

无踪听着身后激昂的声音,记起了当年刚出仕后藤家的时候,自己也曾有过这么激昂的声音,和在御前茶会上看到自己把信秀辩得无言的武村公爽朗的笑声。

  

信秀再一次见到无踪是在两天后了。他是在酒馆里找到无踪的,原先从不喝酒的无踪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酒鬼了,无踪匍匐在桌子上,浑身散发着酒气。他珍视的茶碗现在变成了酒碗,盛着浑浊的半碗酒。
  

“武村公的公告已经出来了。”信秀轻轻地在无踪的耳边说了这句话。
  

无踪立即醒了过来。但是酒明显还没醒透——他把盛着半碗酒的茶碗塞进了怀里就冲出了酒馆,完全无视后面追来的酒馆老板。忠次拉住了酒馆老板,塞给他一贯钱,追了出去。
  

老远无踪就看到公告板下站了一堆人。他好不容易挤进了人堆,搜寻着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以后不得称呼百年无踪等为叛将,毕竟大伙曾一同共事,将来沙场相见也可喝酒叙旧……”
  

无踪就象是灵魂被抽去似的站着,被人堆推来推去。忽然背后有人一搡,无踪摔倒了。就在那倒地的一刹那,他听到了茶碗破裂的声音;同时,御前茶会上武村公那爽朗的笑声也如同茶碗般,破碎了。

  

“我一定要找到武村公,向他解释清楚!”信秀只听到无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有见到无踪了。他也上洛了?信秀开始真的相信他了。真的是执著的人啊,信秀叹着气,向自宅走去。


  

“大人!我真的是不甘心啊!大人!”近江的豪族织田家的人事奉行织田正宗大声地对他的家督——豪族大名织田风清说着,丝毫不在意酒馆中其他人的目光。不过也许这就是长滨城内酒馆的特点吧,开放的风气啊。
  

“要忍耐啊,正宗。要忍耐,为了走更长的路啊。”风清一口喝光了碗中的酒。
  

“可是大人……”
  

“好了,走吧。你的脾气得稍稍改改了。”风清把酒钱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向外面走去。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衣着破旧的浪人,用着一个残缺的茶碗喝着浊酒,表情却像是用最好的茶碗品着上好的茶。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大人……”正宗还想说什么,可是注意到了家督的视线,也看了那个人一眼。
  

“大人!”
  

正宗追出酒馆,赶上风清。
  

“刚才的那个人……”
  

“哦?你认识么?”
  

“好象是后藤家的,叫百年无踪的……但是不知道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那个人……有点名堂啊……”风清回头看了酒馆一眼。

“要忍耐,为了走更长的路啊。”无踪重复着刚才风清的话,一口喝光了残缺茶碗里的酒。三次赶上武村大人的马队但是都被拒绝的无踪已经彻底死了心。
 

“原来是风清大人啊。看来以后要拜托了哦。”
  

无踪望着风清远去的方向,把茶碗收到怀里,取出酒钱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高高的长滨天守,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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