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仲夏的晚空竟看不到一颗星,连月亮也被一团黑色的云雾所遮掩。大地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一如真治的内心。

“七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望着桌上的烛火,真治喃喃自语。刚才那个男人的话,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那个叫正宗的家伙……

“真治殿,在下近江织田家人事奉行——织田正宗,素闻阁下铁炮无双,精熟枪骑之术,特来拜会,希望阁下能加入我家,共同干一番事业。”说话之人声音宏亮,气宇轩昂,体格比常人高出许多,更兼虎背熊腰,虬须满面,生的十分威武。

“近江的织田?这是怎么回事……”真治细看正宗,心中也不由为这个大汉的样貌喝采。

“是这样,我家主公织田风清大人,乃尾张织田氏一脉,因生性豪放,年青时曾云游四海,结交天下浪人。后感于天下战乱纷繁,百姓流离失所,便在近江筑长滨城,收容流民,并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北近江的居民。”

“这么说,你家主公是北近江的豪族喽?”

“是的,不过虽为豪族,主公却有匡扶天下之志,平定乱世之心……”

“很抱歉,在下并非大人所说的那个什么铁炮无双,只是一介村夫,隐居在此逃避战火而已。”真治缓缓的打断正宗的话:“大人还是请回吧。”

“是吗?七年前,在下还是一名浪人的时候,曾在尾张见过阁下一面。当时那个在信长公手下任铁炮队队长,被立场敌对的叔父铃木重秀大人称为‘枪骑大久保’的铃木大久保真治殿,不就是你吗?”正宗说罢,又补上一句:“我是不会记错的,当年那个银铠少年的风采,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映象啊!”

“当年的‘枪骑大久保’早已战死了,现在坐在大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以砍柴为生,劣酒为伴的村夫罢了。”真治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家只是豪族,真治殿怕辱没了自己吗?如此,那在下无话可说!”正宗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请别误会,在下决无此意,单看大人的英姿,便知令主必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呢?如今天下动荡不安,战火纷纷,百姓饱经战祸,时时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中。阁下空负一身本领,却坐视百姓遭受荼毒!”正宗不等真治说完,慷慨陈词起来:“难到你不想平定这乱世,让百姓从此过上安定平静的生活吗?把自己和一身本领禁锢在这荒山野岭,你在逃避什么呢?”

平定乱世!真治浑身一震,神色剧变,看着桌上的烛火自言自语:“我在……逃避吗?我在逃避什么呢?”
对于真治的变化,正宗也吓了一跳,看着真治对着烛火出神,似乎若有所思,正宗觉的不便再提邀请之事,便托辞离去了。

屋里,只剩下真治一人。

一阵风吹过,烛火随风摇曳起来,真治的眼前仿佛有无数的火苗在摇曳,在舞动,在升腾,就象七年前比睿山上的那场大火……

“真治啊,你是铃木家的人,如今你的家族正在杂贺与我为敌,你怎么看?”马上的信长一身金甲,威武不凡。
“主公,真治毕生的志愿是平定乱世。放眼天下,唯主公有此能力。因此,真治才投到主公门下,誓为天下的统一效犬马之力!”真治银铠覆身,策马与信长同行。

“呵呵,说的好!平定乱世!你的雄心不小啊!”

“真治幼时曾随叔父重秀远行,途中亲眼看到百姓深受战祸之苦,良田荒芜,生灵涂炭,路上到处是饿死的人,一些地方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从那以后,真治便下定决心: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辅佐一位明主,平定乱世。”

“是这样啊……真治,我们的理念不同呢。”信长叹了口气,突然道:“我的目标也是平定乱世,不管用任何手段!!!”

“不管……用任何手段吗……”真治看着身边的信长公,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比睿山

“主公,敌人在山上设下重重关隘,踞险而守,我军久攻不下,损失惨重!!!”

信长看着这名浑身浴血的将领,又看了看前方的战场,不由皱了皱眉。一旁的真治忙上前说道:“比睿山城池建在高处,易守难攻,不如暂时停止进攻,将城围住,再做打算。”

信长望着硝烟弥漫的天空,没有说话。良久,这位一代枭雄终于做出了一个让天下人为之震惊的决定:“放火!!!烧山!!!”

“什么!!!”真治闻言大惊:“主公,比睿山乃是佛家圣地,况且城中尚有许多无辜妇孺,烧山一事,还请主公再三斟酌!!!”

“混蛋!你是想违抗我吗!!!”这时的信长,竟如恶鬼附身一般,令真治不敢再说下去。

烈焰,自山脚下燃起,在风势的助长下很快吞没了整个山头。城中百姓的惨叫声混着浓浓的焦臭,随着火光升腾而起,将比睿山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在火光之中,信长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显的格外可怕:“给我屠城!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也不能放过!!!”

比睿山的一场火,使信长‘天下布武’的计划更进了一步。然而自那场火攻之后,再没有人见过真治的身影。
“如今我该怎么办呢?”往事如斯,令真治不堪回首。可是刚才正宗的一番话,和当年自己的所想竟如此相似,让真治冷却以久的心,又重新燃烧起来。

当年信长公的做法的确太过残暴,让自己不能接受。然而仅仅因为这样,自己就要放弃少时的梦想,躲在这里终了一生吗?

从正宗和他所说的来看,织田风清大人应该是一位仁义之士,让自己的一身本领在一位仁德的主公手下得到施展,为平定乱世而奋斗,不正是自己当年的志向吗?

想到这里,真治忽的站起身来,走到那个长久以来一直供在神龛上的锦盒面前。当年信长公旁那个白马银盔的小将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辅佐一位明主,平定乱世!”。

拂尽覆在锦盒上面厚厚的灰尘,真治终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个尘封以久的盒子,随着盒盖的慢慢掀起,一把沉睡了七年的名枪终于迎来了苏醒的日子。

“老朋友,好久不见。”真治轻声说道,嘴角浮现出淡淡微笑。

窗外,月亮终于冲破黑云的阻障。一丝皎洁的光线射穿夜的浓黑,照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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