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战国随想·同人小说 下的文章

已是深夜了。废弃已久的奈良的东大寺里,却依然亮着一盏灯火。
一个孤独的身影驼着背,缓缓地走向曾经辉煌的寺院,走向那盏灯火。
"
门外的可是无踪施主?"正在看佛经的老迈僧人听见了脚步声,徐徐地说。
"
正是老朽。"苍老沙哑的声音穿过了破旧的木门传了进来。
"
空明不问世事已久了。"
"
正是求大师剃度。"
"
哦?"空明脸上略微露出讶异的神色。"既是如此,施主请进来吧。"
无踪推门而入。空明不禁细细地打量这昔日的老友。虽然大家都是同龄,可无踪看来却非常老迈,简直像是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样子。
无踪缓缓走到空明的身边,这才发现空明还在看着自己。
"
想不到三十年没见,大师还是这般年轻。"
"
年轻年长,只是皮囊;既然施主已经有决心遁入空门,何必在意皮囊之事呢。"
无踪顿时肃容合什:"多谢大师指点。"
空明随手拿过一个蒲团,放在自己身前。这时无踪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正殿之中,空明身后就是佛像。虽然已经是残破不堪,可佛像威仪仍在。
空明看着无踪慢慢地盘腿坐下,又看起了佛经。
"
大师为何还不给老朽剃度啊?"等了半晌,无踪忍耐不住了。
空明放下书。
"
看来施主尘缘虽已尽,但还有一点牵连在世上啊。"
"
无踪闭门沉思已有数年,为何仍有牵连?"
"
施主有一事仍梗梗于怀啊。为何不说出来,也许就可立地成佛。"
无踪沉默了。
"
若是施主不愿意说出来,但也无妨,只是苦思功夫未到啊。"说完,空明便不理会面前的人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
也罢也罢。是到了说出来的时候了。"无踪艰难地开口。
"
大师知道的,当初还是乱世的时候,无踪不才,出仕于北近江织田家,任军师一职。"空明放下书本,面色肃然。无踪沉思一下。
"
大师也许不知道,当初为打破朝仓楠木斋藤联盟而联合后藤真田夜袭朝仓家的计划就是我提出的。"无踪看着空明。
空明原先在乱世的时候,曾经是朝仓家的副军师。无踪提起的这件事情,空明当然知道。要不是当时仗着城坚死守十一天等到了援军,只怕今天就没有他空明了。
看到空明的脸色并无异状,无踪才继续开口。
"
当时我们攻城十天,后方来报尾张美浓的援军就要到了,我就知道完了。以近江不多的兵力,想两头迎战是不可能获胜的。于是我就进言家督假做撤退,半路埋下伏兵,引诱朝仓家追击,一举攻破城池。"
空明不禁也回忆起当时。那是多么惨烈的战争啊,几乎每个时辰都会传来某个将领战死的消息,城外夜以继日地不停息地攻城,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
我的计谋是成功了,而且是意外的成功,因为追击的将领居然是……"
"
朝仓家的家督吉兵卫。"空明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还记得,当时他正在城中天守和军师田村忠次一起研究敌情。
"
忠次!!近江军队撤退了!!"吉兵卫非常兴奋地冲进来,用和他的身份不相配的坐法坐在地上。
"
是我们的援军要来了吧。"田村忠次的声音也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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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的!我要去追击!前后夹击,先把近江吃下来,再慢慢收拾后面的大爷们。"
当时的兴奋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第二天就传来吉兵卫遭伏击战死的噩耗,而他们的军师田村忠次,也在援军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时候面对着家督战死的方向切腹了。
"
当吉兵卫战死的时候你们一定很伤心吧。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也许是天理循环吧;在我们全力击杀你们的追击队伍的时候,尾张美浓的部队已经把我们的后路截断了。"
无踪的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
"
当时我如果没有出这个馊主意的话,今天他们就不会死!"
无踪的眼里,出现了浑身是血的近江织田家忍者奉行风魔忍太郎。

"
大人……敌人已经杀到我们背后了……"
猛将织田正宗望着身受重伤的好友,轻轻地取下忍太郎的刀挂在身上,一句话也没说就缓缓地走出了本阵。茶人千宗易月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是手里拿着以前从没见他碰过的长枪。无踪当时只是觉得心里一热,也握着刀鞘向外走去。
一只手抓住了无踪握着的刀鞘。那是近江织田家的家督织田风清。
"
你也要去送死么?这可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
我们死了的话,大人您就有足够的时间离开了啊。"
"
什么话。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而你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啊!"
"
大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您活着的话,才能救更多的人!"
"
住口!"风清是真的动怒了。"你的智谋哪里去了!尾张那些家伙这么晚才来你以为他们干什么去了?我们大部分的兵力都在这里,长滨不可能撑到现在的!"
"
连大人也想到了……"
"
你只是想死吧?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而我活着的话只会牵连更多的人,易月他又太有名气了;有些事情我们都做不了,"风清叹了口气,"我在出战以前就把他们的家眷送到别的地方了。但是没有我们的话一些孤儿寡母的靠什么过活?你也不希望正宗他们没有子嗣留下来吧。"
"
大人……"
"
好了,不要多说了,有我在这里的话还能撑上一会,你马上就离开。"
"
大人……"
"
如果半路上被人发现就说是被伏击的朝仓军,知道了么?"
"
可是……"
"
还不快走?还有,替我问候阿菜。"提到阿菜,风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柔和。
"
告诉她,我令她失望了……好了,快走吧。"
"
大人……"

"
当时我不愿意离开的……我一定很没勇气对不对?忠次都可以为吉兵卫殉死,我却不可以……"无踪已是泪流满面。空明默默地看着他。
无踪恢复了平静。
"
然后我就找到了他们的家眷。为了完成家督给我的任务,我开始行商。现在风清大人的嫡子和正宗的儿子已经是很出色的商人了。"
"
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不知道为什么,空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妒忌。无踪却没有发觉。
"
我不知道。我最近常常梦到正宗和风清大人他们来找我。也许,这是我赎罪的时候到了吧。当初如果不是我错误的进言,就不会有那场该死的战争……大家也都能活着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也。我终于明白了。"
空明豁然动容。
"
恭喜施主,大彻大悟。"
"
如若大师愿意收老朽为弟子,感激不尽。"
"
施主修为已经超越和尚了。惭愧惭愧,和尚出家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悟出此理,实在是惭愧。"
"
大师……既然不愿意老朽也不强求了……今天难得说这么多话……也谢谢大师了……"
"
施主……"空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
啊,正宗你怎么来了……大师你看,他就是我刚才说的织田正宗啊……"无踪的手颤抖着指着空明的身后。空明回头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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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大人你也来了?……是啊,大家分开也很久了……若寒平次他们还在等我么?易月……等我……我也去……"
"
施主你这是……"空明感觉身上有些冷飕飕的。
"
大师,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无踪的头垂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也低了,渐渐地,停了下来。
"
阿弥陀佛。"空明向还坐着的无踪的身体行了一礼。这时无踪一直放在怀里的手垂了下来,一本小册子掉了下来。空明拾了起来。封面上赫然是"百年兵法"四个字。
"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也。"空明念着刚才无踪说的话,用烛火点燃了小册子。

 

香气从茶碗里飘了出来,穿过门,向庭院散发出去。无踪满意地叹了口气。端起了茶碗。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拉门被“哗”地拉开,怒气冲天的后藤家奉行中西信秀出现了。

“好你个百年无踪!!”信秀拔出配刀。“枉我后藤家待你不薄,居然还敢谋反!”

“当”

茶碗从惊呆的无踪手中落了下来,热水洒在他的腿上,可是他好象没有感觉似的。

“信秀大人,这个……到底……”

“不要再装蒜了!现在想后悔已经迟了!拔刀吧!”信秀双手举起刀,作势劈下。无踪没有躲闪,信秀楞了一下,刀却划了道弧线奔无踪颈部而去。就在刀锋接触到无踪脖子时,信秀收住了刀。

“为什么不反抗?”望着呆坐着的无踪,信秀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照理说百年无踪他谋反已成,本当留命好好活着享受才是,可是现在却象是求死似的……虽然想就这么一刀劈下去,但是杀无抵抗之人又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况且和无踪他也朋友一场,如果就这么杀了他,也说不过去啊
  

“信秀大人,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说明白了无踪再死也不迟啊。”百年无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扶正了茶碗,拭去腿上的茶水,坦然地坐直身躯。
  

“不要装蒜了!你和松下平之、墓灵鬼他们假装出奔却在越前谋反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原先已经冷静下来一点的信秀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你这个家伙,说是把甲山城留给我们家,原来是要另起炉灶!……”

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无踪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他和松下兄弟的感情本来就不错,上次无踪他申请出奔后,松下兄弟也出奔,原先无踪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却好象是个阴谋。
  

“明白了。”无踪把信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挪开。“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干。现在我要去七尾城说个清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想跑么?哼,就让你去说个清楚!不过半路上可别跑!”信秀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相信无踪了。
  

跑?跑能跑到哪里去?无踪苦笑着,小心地把茶碗收到怀里。

  

“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伊达忠次坐在能登茶室的主位上,看着来评定的各个同僚。“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结束了。”
  

“等一等!”
  

信秀和无踪出现在茶室的门口,满脸尘土的样子。
  

看到无踪的出现,底下的家臣们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似乎想站起来,都被忠次用眼神阻止了。
  

“原来是甲山城城主百年无踪大人啊,欢迎欢迎。”忠次话中带的锋芒几乎使无踪窒息。可原先喜欢调笑的无踪现在已经失去了反驳的精神。
  

“忠次大人,我来这里主要是想和家中的各位大人说清楚,这次谋反和我无关,我是直到信秀大人来找我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的……”
  

“您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跟我们说清楚干什么?您应该和您的新家督说去啊,到这里来干什么!”忠次有点发怒了。
  

“这个……”无踪哑口无言。
  

在一边的信秀感到很不是滋味。原先以辩才闻名的无踪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啊,记得当初在武村公的御前茶会上他就是以辩才从自己手上把那个茶碗夺走的。
  

“好了好了无踪大人啊,现在家督上洛去了,关于这件事情我也准备快马向家督报告,您就先去客店住着,等家督的意思再决定吧。”忠次也有些不忍了。不知如何他的感觉也倾向了无踪。世上没有人会好不容易当上大名再臣服于原来的主人吧,忠次看着无踪落寞地走出茶室的身躯想。
  

“好了!现在散会!大家以后要为后藤家努力啊!”
  

“好!”
  

无踪听着身后激昂的声音,记起了当年刚出仕后藤家的时候,自己也曾有过这么激昂的声音,和在御前茶会上看到自己把信秀辩得无言的武村公爽朗的笑声。

  

信秀再一次见到无踪是在两天后了。他是在酒馆里找到无踪的,原先从不喝酒的无踪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酒鬼了,无踪匍匐在桌子上,浑身散发着酒气。他珍视的茶碗现在变成了酒碗,盛着浑浊的半碗酒。
  

“武村公的公告已经出来了。”信秀轻轻地在无踪的耳边说了这句话。
  

无踪立即醒了过来。但是酒明显还没醒透——他把盛着半碗酒的茶碗塞进了怀里就冲出了酒馆,完全无视后面追来的酒馆老板。忠次拉住了酒馆老板,塞给他一贯钱,追了出去。
  

老远无踪就看到公告板下站了一堆人。他好不容易挤进了人堆,搜寻着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以后不得称呼百年无踪等为叛将,毕竟大伙曾一同共事,将来沙场相见也可喝酒叙旧……”
  

无踪就象是灵魂被抽去似的站着,被人堆推来推去。忽然背后有人一搡,无踪摔倒了。就在那倒地的一刹那,他听到了茶碗破裂的声音;同时,御前茶会上武村公那爽朗的笑声也如同茶碗般,破碎了。

  

“我一定要找到武村公,向他解释清楚!”信秀只听到无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有见到无踪了。他也上洛了?信秀开始真的相信他了。真的是执著的人啊,信秀叹着气,向自宅走去。


  

“大人!我真的是不甘心啊!大人!”近江的豪族织田家的人事奉行织田正宗大声地对他的家督——豪族大名织田风清说着,丝毫不在意酒馆中其他人的目光。不过也许这就是长滨城内酒馆的特点吧,开放的风气啊。
  

“要忍耐啊,正宗。要忍耐,为了走更长的路啊。”风清一口喝光了碗中的酒。
  

“可是大人……”
  

“好了,走吧。你的脾气得稍稍改改了。”风清把酒钱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向外面走去。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衣着破旧的浪人,用着一个残缺的茶碗喝着浊酒,表情却像是用最好的茶碗品着上好的茶。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大人……”正宗还想说什么,可是注意到了家督的视线,也看了那个人一眼。
  

“大人!”
  

正宗追出酒馆,赶上风清。
  

“刚才的那个人……”
  

“哦?你认识么?”
  

“好象是后藤家的,叫百年无踪的……但是不知道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那个人……有点名堂啊……”风清回头看了酒馆一眼。

“要忍耐,为了走更长的路啊。”无踪重复着刚才风清的话,一口喝光了残缺茶碗里的酒。三次赶上武村大人的马队但是都被拒绝的无踪已经彻底死了心。
 

“原来是风清大人啊。看来以后要拜托了哦。”
  

无踪望着风清远去的方向,把茶碗收到怀里,取出酒钱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高高的长滨天守,就在眼前。

 

武田氏原本是甲斐源氏的后裔,从室町时代开始就是甲斐的守护大名了。但是武田氏一直无法完全统一甲斐。因为甲斐是交通不便的山地,地理限制使得甲斐国内势力多而又独立,身为守护的武田只能保有中部的甲斐盆地。甲斐一直到武田信虎的出现才得到了统一。


武田信虎(1494~1574),乃是十四代甲斐守护,武田左京大夫信绳长子。甲斐在信绳这一带分裂的更加厉
害。信绳的父亲因为宠爱次子油川信惠而导致信绳和信惠的争权,加上强大的豪族小山田氏、大井氏、穴山氏等时时不忘争夺正统武田家的地位,还有外来势力今川家(家主今川氏亲)和北条家(家主北条早云)的攻势,使得甲斐的形势变得复杂危险。永正四年(1507),武田信绳病死(碍事的人总算是死了),信虎继承甲斐守护,年仅14岁。甲斐势力二号人物,油川信惠怎么回把这个14岁的毛孩子放在眼里,联络豪族小山田氏等,在居城胜山城集结部队,密谋夺取武田守护之职。信虎在次年十月四日夜半,以不满一千之兵(其实他手下也就那么多人),趁豪雨夜袭胜山城,一举消灭了油川氏(信虎的桶狭间?)。这是信虎初次上阵,其勇武甚至传到了京都将军的耳中。武田氏开始了统一甲斐之路。两年后,与夙敌小山田氏达成和解,信虎在17岁的时候统一了甲斐,并于永正十六年(1519)建立了武田家最有名的城——踯躅崎馆。
骏河今川氏原想趁武田忙于内乱时占领甲斐,但都被信虎击败。尤其是大永元年(1521)冬季的饭田河原会战和上条河会战,武勇的信虎以两千铁骑踏破总兵力一万五千的今川军,今川军总大将、北条家第一猛将北条纲成的父亲福岛正成战死。甲斐国内的豪族听闻信虎的威名,纷纷主动作为家臣投奔信虎。而后在今川家的内乱——花仓之乱上,信虎支持今川义元夺得家督之位,并把女儿嫁给了义元。从此,武田和今川结成了姻亲。大永四年后,信虎介入北条氏纲与上衫家(关东管领)的争斗,并向信浓扩张,因此得了侵略者的称号。由此可以看出信虎在战争和外交上的天赋。


但是在内政上,信虎就有些失策了。可能是因为过分偏重军事吧,使得战争不断,人民疲惫不堪(打仗可是很耗钱的!!),加上天文五年(1536)以后连续五年蝗虫灾害,真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于是在天文十年(1541)年六月,趁信虎去女婿义元居城骏府探亲之际,长子武田胜千代睛信在重臣板恒信方等人的支持下,忽然封锁了信虎归国之路。换句话说,就是睛信放逐了父亲然后自立了。究竟是为什么,在下手头的资料没写,只是几种推测之词,无非就是睛信为了维护武田家的统治啊,或是争权说,或是合谋灭今川之类的。


总之,信虎被流放之后住在骏河城,受到女婿义元的厚待,一直度过了二十年的时间。而后义元在桶狭间战死,因为与外甥氏真不和,信虎离开了骏河。在给睛信(那时后应该叫信玄了吧)送去夺取骏河的时候到这样的信之后,信虎上京做了将军足利义辉的——怎么说呢,比随从地位高,但是又不知道算什么的……反正就是陪着的。但是几年以后,义辉被谋杀,信虎居然出家做了和尚,云游四方。后来到了信浓的高远城,见到了自己的孙子武田胜赖。面对着孙子请求其回甲斐的要求,信虎只是以大将一人足矣淡淡的谢绝了。(不知道就算信虎出山能不能挽救武田家呢?)最后,信虎在信浓的女婿祢津神平家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天正二年(1574)八月去世,享有战国时各大名难得的高龄——八十一岁。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沙弥。他正在笑,正笑着被打。
我没想到一个人在被打的时候还能笑得这么欢,看起来他被人打比打人还要快活。
他说,追打他的这个人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是尾张国中村村郊山上的古寺——光明寺的住持。
他的师父照顾了他一年的时间,虽然他的师父在这一年里疼他宠他,但在他将正殿内的大香炉打破后,也不禁大为震怒,那个大香炉是已有数百年历史的传寺之宝。
说第二天他就被母亲奈加带回家去了。
  

                 
我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出走。
他正注视着生父留给他的永乐钱一贯文。
我以为他在怀念他的生父。
他说想要有个崭新的开始。他不想再活在过去。
我知道他的继父对他很刻薄。在他继父的眼中,他不管外表或个性方面,一点都不可爱,因此常对他拳脚相向。虽然他继父是个茶艺师,但下手却很重。
他说他要找寻他的梦想和天地。
                 

   
我第三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卖针。
在滨松的一条街上。              
只穿了一件长棉袍的他,在冬天里却还是那样精神。
他说他很快就会声名鹊起!我说,我相信。
他也相信,所以他又开始笑得很快活。
                 

                 
我第四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已是今川义元的旗本——松下嘉兵卫之纲家的出纳管理员了。
他说他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只是个开始,刚开始。
但我却听说他在那并不好过,因为常有人中伤他。
                 


我第五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他的婚礼上。
他也有了他的第一个正式的名字。
婚礼上他一再让我叫他的新名字,而不是那农民的小名。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第六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大摆宴席。             
我听讲那“一夜城”是他造的。
宴席上他忙着招呼那些武士大人们。
我想我们做朋友的缘分大概要尽了。
虽然在宴席后他给了我很多钱让我作买卖。
                 

  
我第七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运送贺礼,在安土。
他骑着马,高高在上。
我没有叫他。
因为我想他在那么高一定看不到我。             
                 


我第八次看见他的时候,在尾张的清洲。
他在开会。
听说在会上他正式和柴田胜家决裂。
那时我有种说不出的预感。
               


我第九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大阪城的茶室。
一间活动式的黄金茶室。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由黄金制造的,甚至连纸门的骨架也是黄金打造的茶室。
和我一起的访客,有成名的商人,还有南蛮的传教士。
我看出了他眼里的炫耀。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他的床边。
病床边。
“随露珠凋零,随露珠消逝,此即吾身。大阪的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他笑着吟唱着。
我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小沙弥。

 

猴子

                 作者:浅叶冷羽


日头有些偏西了,一队大军在即将到来的黄昏中慢慢地前进着,队伍行进的异常缓慢,没有一个人讲话,军中的气氛也就显得十分的凝重。
忽然一阵“呼啦啦”的轻响,几乎每个人都抬头向上望去。
蓝色的木瓜旗正被风扯直了,扑啦扑啦地忽闪着,声音正来源于此。,
旗子的正下方,一员全副武装的大将,眉头深锁,坐在栗色的坐骑上,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近江织田氏北上越前的大军,这员武将正是北近江善于弓矢之道的当主,织田风清。
本来,以近江的国力,或者以当主的本意,都从没有出兵攻打其它大名的意思,可近两年来,越前的朝仓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令近江诸将实在忍无可忍了,经过慎重的考虑,终于达成共识——有朝仓在,近江便永无宁日。于是便有了这次出征。
可是,不论是从军力上,装备上,甚至是后方补给上,近江都远远不是朝仓的对手,近江唯一能同朝仓一争的优势是团结。
然而近来的战事——不,甚至不能被称为是战事,只是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小队会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放放冷箭之类,但仍旧使部队出现了一些小出血,还有不可挽回的士气逐渐低下。
一两次的出血虽不大,但长此以往,恐怕还没到越前就因出血过多而死了,而且,最令人忧心的是,无论军队如何行进,走什么路,快还是慢,是什么样的队形等等,敌人似乎都了如指掌,因而恰好可以在最适合的地方出现,在士兵们的心理上施以最沉重的打击。现在仅仅是行军,若是真正与朝仓军交锋……风清不禁打了个冷战。
内奸?不,近江绝对不会有,那究竟是……风清长叹一口气,郁闷极了。若不解决这件事,那么近在眼前的这场仗,必输无疑。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风清略略收回思绪,向后看去。
赶上来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即使身处军中也只是穿了一袭猎衣——她恐怕是这军中唯一一个不穿甲胄的人了。
“主公,主公。”她勒勒缰绳,好让她的速度与风清同步,“……大家都走了一天也没有休息,将士们好像都有点……你看是不是……”
风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好像的确是疲累不堪的士兵,终于点了点头。
“……今天到此为止,扎营吧。”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她高兴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冷羽!”风清叫住正要走的她。
“是?”
“……还是穿上铠甲吧,猎衣那么单薄,是防不住冷箭的。”
叫做冷羽的姬武将先是一愣,旋即笑了:“有劳主公挂心,但是属下想,若是属下命不该绝,那就绝对不会死在这里。而且最重要的,”她说到这里突然拌个鬼脸,然后爱怜地摸着胯下的白马,“穿上铠甲的话太重啦,会把白云累坏的!”那一瞬间的表情,显露出了些许顽皮的本性。
“好啦,属下要去传令了,不然大家会怪我办事不利的。”她朝风清略鞠一躬,调转马头匆匆向后跑去,所到之处都引起阵阵欢呼。
“还是个孩子嘛。”风清想想她刚才的表情,轻轻摇着头,“……只可惜生在了战国。”
天色又黑了少许,兵士们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堆,围着刚生起的篝火,和火上冒着热气的粥锅。
而军中的诸位将领,则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聚到了主营里商讨对策。
“一定有内奸!一定有!”中军大将仙道平次按捺不住地低吼着,“主公!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清查一下吧!”
风清主公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平次殿,冷静些。”坐在主公右手边的军师百年无踪冲平次摆了摆手,“现在并无证据啊!猜测只不过是猜测,若真的进行清查却并无此事……那结果恐怕会比现在更糟。”
“那就是有间谍!”平次跳起来,“我们的情报没理由会自己飞到敌人哪里去吧?”
“坐下!平次,成何体统!”一直一言不发的家老正宗终于开了口,“你以为风魔这两天都在干什么?如果对这些事情有怀疑的话,那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话音刚落,营帐里升起一团轻烟,烟雾散尽时,风魔跪在下首。
“属下该死!恕属下无能,属下确实查不到朝仓家的忍军有任何异动!”
风清长叹一声,摆摆手。
“罢了,风魔你起来吧,看来这件事还是很棘手阿……大家与其在这里争执,还不如聚在一起商讨商讨如何不让情报外泄,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是!”大家齐声应道。
突然,营帐的顶棚象是被什么东西踩到,“忽”地陷下一块,又很快恢复原状。
“可恶,又是那些猴子。”
“看着行军粮食多,总来捣乱!”
“等到消灭那些朝仓家的猴子,再回来把这些猴子一并干掉!”
军中诸将怒骂着。
唯有冷羽,看了看一下陷一下突的顶棚,再看看聚做一堆的将领们,做了个鬼脸,悄悄溜出中军大帐。
“又八,又八,是你吗?”出了营帐,她便开始呼唤,喊的竟然是忍者的名字。难道……
“吱!吱!”几声欢叫后,出现在帐顶的是一只小猴子。看见冷羽,就好像很高兴的蹦下来。
说是“小”猴子,其实也不小了,只是若以体形来算,只相当于89岁的孩童。
“又八不要吵,大家都在开会啊,来,这是今天的食物。”她递给猴子一个饭团,“乖乖在这里陪我玩就好了。”
猴子好像听懂了冷羽的话,静静的蹲在地上吃饭团,把两腮撑的圆圆的。
“好,又八真听话!”冷羽满意的摸摸猴子的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吃东西。
“真是服了你了。”真木明谦从营帐里出来,对着冷羽直叹气,“竟然和一只猴子玩在一起,还给它起个忍者的名字……你不知道大家这几天正为情报外泄的事发愁吗?这样的名字听了真让人难受。”
“我高兴,有何不可?”冷羽噘噘嘴,“又八,别理他,继续吃吧。”
“唉唉……你还真像个小孩子……”真木的叹气越发严重了,“真不知道主公为什么要带着你上路……”
“真木你好吵!”冷羽不耐烦的摆摆手,“对了,商量出什么对策了吗?”
“还没。不过,初步决定先不走了,在这里扎营两天静观其变。”
“那……”冷羽站起来,视线却仍没离开那只叫“又八”的猴子,“这里地势偏低啊,若是朝仓军知道的话……”
“不要讲那些不吉利的话,小丫头。”风清撩起门帘走了出来,当然身后跟着一干武将。
“对,只是两天而已。朝仓大军离这里很远啊,要想在两天之内赶到并发动进攻,最迟也要在今天知道消息,不过看看天色,怕是没这个可能了。”军师摇头笑着。
好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人群吓到,又八突然跳起来,“吱吱”地尖叫着,夺路而逃。
“畜生!死猴子,吵死了!”平次粗鲁的大叫着,朝又八扔了一块石头。
又八继续尖叫着,叫声惊动了附近的猴子,都一并尖叫起来。
“讨厌,平次你吓到我的朋友了!”冷羽跺着脚,心疼地看着逃走的又八。
又八三跳两跳,跳到了附近的树上,抓着树枝就要跑。
看着站在树上的又八,冷羽似乎突然被吓住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便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夸张,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的……哈哈,我还真是笨,哈哈……又八,又八……死又八,连我也骗……死又八,臭又八……该死!”
“……喂,阿羽?”真木不放心地叫了一声,大家都被冷羽的失态吓到了。
“那弓箭来,快!!!”冷羽不理会真木,径直向身边的小姓大吼。
一把弓很快递到了她手上。
“该死,是把重弓,我拉不开嘛!”冷羽嘟囔着,却仍旧很快拉开了弓。
弯弓,搭箭,瞄准,一切动作都十分冷静,就好像现在所处是道场一般。女孩子的臂力毕竟有限,她无法把那把重弓完全拉开,但即使是现在这种程度,也足够她把箭射出了。
足够把箭射向正在逃跑的小猴子又八。
更足够射中它。
一箭穿心,又八背部中箭,惨叫一声摔下树来,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传令下去!”冷羽弓未放下,便大声向周围的兵士下令,“所有将士都动起来,将在营区周围的猴子一只不漏全部杀干净!一只都不许放跑!快!快!!”
说完这些,冷羽丢掉弓箭,“扑通”一声跪在风清面前。
“主公恕罪!”
“怎么了?你不是和那只猴子很要好么?”真木不解,“为什么突然……”
“……是……间谍吧?”无踪略有所思。
“属下无能,竟然刚刚才发觉,实在是……死罪,死罪!”
“哦?先起来,把话说清楚再谢罪。”
冷羽抽抽嗒嗒地站起来,努力忍住不哭。
“你是如何知道的?”
冷羽拭掉眼泪,指指又八刚才所在的树。“又八到树上时,才看见,它……”
“脚!”无踪击掌。“猴子的脚!”
冷羽用力地点点头。
“啊?”众人不解。
无踪摇头叹息:“原来如此,我们都疏忽了……那不是猴子,是人哪!”
“怎会?明明那么像……连腮边储食物的囊都有!”
“不,是人。”冷羽平复了呼吸,不再抽噎,“发现了吗?刚才在树上,又八的脚无法抓住树枝……”
“全天下所有的猴子都会用脚抓东西的啊……只有……”
只有人不会。
一时之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真是荒唐,怎会有这样的事!
“……先看看那只‘猴子’吧!”风清淡淡说着,向被射死的又八走去。大家紧随其后。
“扒掉皮。”冷羽命令旁边的兵士。
皮很快就被扒掉了,不,应该只是一件惟妙惟肖的皮衣。
皮衣里包裹着的,俨然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孩童,约摸有89岁,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睁着眼,腮边还紧贴着两个袋子,里面塞满了冷羽刚刚喂下的饭团子。
“果然……”人们发出阵阵惊叹。
“……好可怜。”冷羽用脚动一下尸体,“还是个孩子嘛……只可惜生在了战国。”本应是怜悯的话,可她说时却毫无怜悯的口气。
“是敌人,那就只有死。”
风清一声不响地听着她重复他自己曾说过的话,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只想摇头叹息。
小孩子?不,已经不是了。
不论是冷羽,还是这只猴子。
他们都已经成为了这战国的一员,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互相赌上性命。
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小孩子”的容身之处。
只有“武将”
身后陆陆续续有火把围过来,是受命的将士前来复命。
“大殿!总共清除了十八只猴子,扒掉皮后……全都是人!”
“……年纪如何?”
“……都在十岁左右……还都是些小孩子……”
“够了!”风清打断部下的报告,“不是孩子,是敌人!”
“是!”
风清转向冷羽:“你……不必谢罪了,也算你将功折罪,况且是大功……稍候看赏吧!”
说完,风清步履沉重地向中军帐走去,身后却传来冷羽孩子气的欢呼声。
“哈哈,太好了,主公说要奖赏我啊!哈哈,万岁!”
而风清听着,除了更深地叹一口气之外,别无它法。
东边渐渐泛起亮光,大军又要出发了。

无一物

作者:千宗易月

淡黄的月光,从顶上的缝隙里滑落,照到了石室布满墨绿青苔的石壁上。石壁由于潮湿而渗出的水滴落在石室的地上,发出——————”的声响。
石室的角落里坐着个老人,他那多年未修理的头发散乱着披散开来,已经早分辨不出原来是不是武士那种剃光前额月代发式了。埋在灰白相间发下的眼是闭着的,老人正认真地听着石室的水声,就好像是聆听着自家庭院里竹筒接水的声响,那样的享受。
石室外,突然有了奚奚落落的脚步声。老人皱了下眉,像是有些不悦,随即有恢复原态。
你们在外面守着。
一个极年轻又斯文的声音。
是,奉行大人。
恭敬又利落的回答。
老大人,很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啊?嘿嘿……”
伴着斯文的问候和稀拉的开门声一个年轻的武士走进了石室。
嘿嘿,那么短时间你已经做到奉行了吗?老人睁开了双眼,露出了渴望又有些贪婪的目光,上次你答应过我再来看我的时候一定会用无一物装着我最爱喝的茶来的。有没有带来啊?

这个……呵呵,老大人你也知道,自从你被带到这里…………带到这里静养,你原来的一切物品都被收到了大殿宝库之中了,想要拿出来并不是那样容易的
……”
哼,是这样吗?
老人打断了年轻人的说话。
……啊,那自然年轻人显然有些因为被打断而不快,但又马上笑道,下次我一定能满足老大人的要求的。

哦,好吧,那就下次吧。无………………………………”
老人念着念着,又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老大人,我们上次是讲到
……”
你真觉得听我这老头子讲这样的陈年往事有意思吗?
老人还是闭着眼睛。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啊。
青年人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楞了愣神。
那好吧……”
老人仍然没有张开双眼。
……
自从上次我在琵琶湖边和越前朝仓家的飞鱼城城主为了争夺茶碗赤乐茶碗无一物,而发生了龌龊,也导致了两家进一步的不快。本来在我眼里那个人就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居然还附庸风雅,要与我抢夺这个茶碗,简直是个伪茶人
。自然我说话不留余地及情面,还亲自上到一乘谷怒斥这个伪茶人。其时我也是很害怕,当时我家只是豪族,可以说是相当积弱,而对方却已是十万大名了。万一出了事情,说不定轻则我切腹谢罪,重则可能还会招来被攻打灭族的恶果。
好在这人在本家也不得意,虽然帐着是当主的同姓表弟到处惹事生非,已招朝仓五大老的不满。我上门问罪,他家的大老也就敷衍地说了几句并罚其回飞鱼城闭门思过去了。
我回到近江,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以他们的性格事情并不能那样就算了。这样的大家族怎会如此大方?必定会在将来找借口来报今日
上门问罪
之辱。于是我找来亲信进入飞鱼城伺机接近那个伪茶人,希望能发现什么日后有反击之用的把柄。
巧的是,这个人好大喜功,并没因为这次面壁悔过有所警惕,而想在我朝
天享一年一度的检地中有所作假,虚报功绩。我自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立即动手写信给了大藏省几位交好朋友……结果事发,他却死不承认,还咆哮伊势神宫,本来可以化小的事情,却震怒了几位朝廷高官,甚至是震动了太政赤军大人。后来太政批了个字,最后他也就落了个切腹的下场
……
……
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说到这里不由地仰天大笑起来响来,笑声在石室中回荡。老人像是又回到当年的样子,一扫在这石室中久居的颓态。可他的双眼始终闭着。
老大人实在是厉害啊!呵呵……”
年轻人附和到。
厉害?笑声嘎然而止,这也算厉害?哼哼
……”
是,这和老大人一生的功绩相比的确算不了什么的。

厉害的人是他不是我!那次他根本没有自我了断,而是找个替死鬼!

————什么?朝仓家竟然连太政的命令也敢违抗?
年轻人显然很是吃惊道。
那个伪茶人又换了个最上的姓氏接管了飞鱼城,接着做他的支城主。当然了,这也要多谢他家的几个大老,毕竟他们是在朝中为官的,所以当年土佐藩有人戏谑朝臣,朝臣,朝仓家臣。哼哼
……”
那这怨岂不是结得更深了吗?上次老大人你可是说他家一直是窥视着我家近江的领土的呀。
年轻人不解道。
这倒未必,经过这件事,朝仓家虽然没有大伤元气,却也犯了众怒,因为其他几位强藩大名在这件事中都被那家伙辱骂过。这么多的冤家,也是需要时日去安抚的。再说此时,当初朝仓当主叛出的后藤家也开始重新制霸能登,对他们也是个不小的牵制。

……
……
不行!我坚决反对!

潮水斋,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反对和后藤结盟呢?难道就是因为当年一些放不开的事情吗?

十一郎!你是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军师无理呢!

北近江的议事厅里传出了阵阵怒喝声。
被称为十一郎的人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三太回来了,怎么样战事如何啊?

本来面带不悦的小三太被十一郎这样一问,也稍稍转了脸色,还不错,虽然宽永的余孽强了些,可是在末刃丸和我面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呵呵
——”
那末刃丸怎么样了?
潮水斋问道。
大家听到战事告捷,议事厅里的气氛也为之一缓。
还在前线,因为这次他有叶子姐姐相伴,自然也不急着早点结束战事。可能他觉得这样带这家室作站会别有一番风趣吧?呵呵
……”
好了。十一郎打断了小三太的笑声,这也不怎么好笑!还是来谈谈和能登的后藤结盟的事情吧。

怎么突然想到结盟了呢?我走了那么久,你们也得替我说一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能登的后藤前几年突然一蹶不振,又经过家中重臣的出奔事件,很是颓败。不过最近他家转了运道,一些老臣子纷纷回归,又有些新兴力量加入,很是热闹。为了更好的制霸管领之地,于是决定和众多大名结盟。由于年前我们已从豪族升为正式十万大名,这次我们也在其结盟对象之内。
潮水斋向小三太慢慢解释道。
对啊,小三太,你也是知道的,越前那群人老是叫嚣着让我们离开近江,他们对这里可很是呢!如果我们能能和能登的连气同枝的话,至少能克制一下他们的嚣张。你也是知道越前和能登的渊源的。

可这完全没必要,我们都是为了我朝天享,大家共同的敌人是宽永啊!那有什么自己人放自己人的道理呢?潮水斋显然不能理解结盟
的目的。
自己人?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跑来近江捣乱的吗?口口声声要我们滚出近江的吗?难道你有什么私心吗?我的军师大人?
十一郎显然很是不客气地问道。
我?我……
……”
十一郎把头转向小三太,其实我也不想说出来,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当年军师大人和老吉他们是一起从能等的后藤
……”
好了!小三太见到潮水斋脸色煞白忙打断十一郎的话语,自家兄弟何必过问已经过去的事情呢?其实我看这还是可行的
……”
见到小三太已经渐渐倾向自己这边,十一郎不由得有些得意,他也觉得该见好就收了。左军师现在正在界町向松板采购火枪,而其他象佑五郎与风魔部则出外打探情报了。这次只要有两个家中的重臣同意,这件事就算成了。好在小三太你及时回来啊。

……
不久近江能登结盟告成。其后潮水斋也在大婚后,不过问家中之事,渐渐淡出。左军师也由于体弱多病,不怎么管理家中事物。也就是通过这役,家中大权逐渐的落到十一郎的手里。而唯一能节制他的末刃丸,也因为上了年纪,要管也是力不从心了。
……
真的那么巧,那次都没有人能反对老大人你吗?

哼,的确是没那么巧的事情的。那时是我安排众人出去收集情报,导致了人手不足,以至让左军师出门采购火枪。也是我提议让末刃丸的夫人同行作战。因为我太了解这些人的。而正留下了和后藤有着不清不爽关系的潮水斋。但小三太的提早回来的确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这只能说是天助我也。
老人闭着双眼道。
现在我知道老大人为什么那么坚持要我把那无一物带来了,原来这些事情都和这件茶器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老大人不是这件茶器和飞鱼的结怨,老大人也就不会用那么多心思而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

哼,知道有怎么样?谁又能真正知道最后的结果呢?如果你还想听下去的话,下次务必要将我的茶器带来!

呵呵呵——老大人还不明白吗?殿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十一郎吗?少来了!
年轻人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斯文。
老人抬了抬,又垂了下去,但没有睁开眼睛。
自从老大人你在七年前被菊亭,服部那班人扳倒后,来这里静养,你还以为你能再见到你的无一物吗?你在这里那么久还没悟出什么是无一物吗?哈哈——真是笑话,亏你还口口声声地叫别人伪茶人

“……
………………”
老人喃喃道。
要不是机缘巧合,让我知道有你这么人,谁还会来这里看你?反正你这些故事留着也是浪费,不如让我们这些后来新进学一学。
斯文的声音已经开始变的有些得意。
“……无一……
……”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明天还有朝中的公卿等着我去接待,我先走了。

“……
……一物
……”
年轻人来到的石室的门口,老大人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呵呵
——”
“……
无一物
……”
门外,细细的耳语声,奉行大人难道下次真的还要再来吗?

恩,不用了。我看已经够了!年轻身子转了过去挥手道,你们也知道怎么作了?

——”
回答还是那样恭敬又利落。
——”
石室的门重重的掩上了。
……
……—……
……”
那天晚上石室里始终飘荡这句喃喃声。

注:赤乐茶碗茶碗——“无一物,是被认为初代长次郎赤乐茶碗中最具意趣的茶碗,曾受到江户初期的大茶人小堀远州的钟爱而入选中兴名物

         日本人给我们中国人最大的印象是什么?对,就是逢人就鞠躬这种良好的习惯。他已经成为了日本民众的标准,可以说是日本的国璀。见人鞠躬不但能表示自己很有礼貌,同时还会给我们这种外国人以良好的第一印象。

    鞠躬通常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十分标准的鞠躬,男的双手贴紧裤缝身体直立头慢慢向下成九十度,两眼要看鞋尖一秒种,同时腰成三十八度到四十五度,然后和头同时抬起,全过程约三到四秒。女子则必须双手于前交叉、左手叠在右手上,其他的和男子没有多少区别。尤其是漂亮的日本和服MM鞠躬时,给人一种美的享受(日本男人真幸福)。另一类是普通的鞠躬和中国人的点头示意差不多,通常是在熟人之间、谈话的时候或者不太严肃的场合,只是一种打招呼的表示。我们通常可以看见日剧中(现代的)谈话时不时点头好象在随声附和,其实那就是在鞠躬。不过在正式大场合即使是跪坐着鞠躬也不能马虎,如果对方也是跪坐着就必须双手付地来个五体投地。通常所见古装日剧中大名坐在折凳上发布命令,所有的将领同时面向大名齐刷刷的跪着鞠躬,这场面令人热血沸腾。

   不同的场合和对不同的人鞠躬的标准和先后也有不同。比如在严肃正式的场合一定要用标准的鞠躬礼,且名份分明。晚辈要向前辈先行礼、下级先于上级、女子先于男子等等(具体情况具体来定)。千万不能搞错,否则在日本人眼中是不成体统的。比如在下初次和LINZ大人见面就必须由在下先恭恭敬敬的向LINZ大人先行礼,然后LINZ大人要用同样规格的礼仪还礼。在行礼时一般不能说话,寒喧通常是在行礼以后,当然先打声招呼再鞠躬别人也不会不理你。但是在正式严肃场合行礼的时候千万不能说话否则对方将视为不敬。如果对方是自己十分尊敬的先辈可以在呼名字时附带一个鞠躬以表示敬畏。

  鞠躬一般表示:赞同、肯定、褒美、附和等等……等等……。反正似乎每说几句话就有要鞠躬的场合。不过作为外国人,在下有一点始终很不明白,当日本人说:“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之类词的时候似乎从来不行礼(真的!!不信的话仔细去看日剧)这种在我们中国人眼中是最该行礼的地方了,可能是中日文化差别吧,还望高人指教。

解读德川家康

                        
一:谋略与忍耐

   德川家康在日本历史上已竖立起大和魂的精神堡垒,然面1867年德川王朝被西方世界英法美荷四国的大炮摧毁,还政天皇,明治维新时,曾一度受日本人的憎恨,认为日本所以受到屈辱都由他们造成。心理状态跟中国在辛亥革命时,人人厌恶清王朝一样。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失败尊严扫地,过去所有累积下来的光荣和骄傲,全成梦想,日本人发现他们所处的时代,竟跟三百年前德川家康所处的那个时代---诡诈、斗争,简直没有分别,于是激起再度反省,日本文坛最优秀的作家之一,山冈庄八崛起,透过历史的理解,面对当代日本所处的环境,开始撰写《德川家康全传》。

    山冈庄八用一千多万字的日文,对出现在德川家康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和心路历程,基本都有细腻的描写,面提出主旨:[忍耐!]

   忍耐不是懦弱,更不是屈服,只有巨人才知道什么是忍耐,如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例子,像韩信被流氓强迫从裤裆下爬过去,他默然接受,这种缩回拳头式的忍耐,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就绝无法忍受。当盟主织田信长要求德川家康杀妻杀子的时候,德川家康毫不犹豫的立即动手。只有懦夫才会轻率的拔刀而起,血流五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悲壮的。但历史上多少政治领袖往往为瓦全,而等待有一天,把碎了的壁玉,恢复原状。

  曾有人问德川家康[杜鹃不啼,而要听它啼,有什么办法?]德川家康的回答是:[等待它啼。]大仲马在《基督山恩仇记》中,最后一句话,就是:[等待]这是一个奥秘--卑屈的懦夫用它遮羞,坚强的巨人把他作为跳板。日本战国时代,英雄豪杰辈出,包括丰巨秀吉在内,也只有德川家康深深领悟到这个奥秘。

  孤立的忍耐没有力量,而必须发自明智的快择,熟读《三国演义》的读者都记得[让徐州]一幕,刘备是徐州州长,当吕布狼狈前来投奔时,刘备把他安置在小沛,而在不久一次对外战争中,吕布占据徐州州城,刘备被敌人击败。任何人的反应都会是从此跟吕布不共戴天,刘备不然,他反面向吕布投降,而被吕布安置在吕布原住的小沛,这项满面蒙羞的决策,需要无比的智慧。桶狭之役后,德川家康不但不为盟主今川复仇(注:为故主复仇,是日本武士最崇高的情操,否则将被人唾弃),反面跟盟主的敌人缔约,这项一反武士传统精神的剧烈反应,跟刘备一样,都出人意外,忍人所不能忍,终于才能艰苦的达到既定目标。

  德川家康几乎全部接受中国传统文化---除了科举制度,他写中国汉字、作中国汉诗、吃中国汉药、崇拜朱熹、朱元璋。

二:乱世生存的哲学

德川家康一生分为[弱]、[由弱转强]和[强]三个阶段。

1:弱

   德川家康本为三河小国,夹在东西的今川及织田两大强国之间。在国际上,这种弱国的命运必然是悲惨的,即使想尽办法去依附一个强国的保护,也得不到绝对的平等和尊重。所以,这一求生存阶段所需要的是[认知力],也就是充分的认识本身所处的地位和条件。

   家康对于自已的处境知之甚深,为了突破这种因境,他所采取的策略是[生存第一]的乱世生存术,主要的原则是置之死地面后生的攻势战略,即使是充当盾牌或炮灰也在所不惜。他选择依附一个强国,尽力在混战中求表现。这是夹缝中求生存、开活路,化危机为转危机唯一的方法。

   他的这种策略,不但赢得强国的看重和尊敬,而且也藉此锻炼德川军的战力。在桶狭间、越前、(女字加市川战役中,他都充当第一线,担任最危险的前锋,抱必死的决心奋勇作战,结果反而在危机的极限处找到胜利的契机。德川的地位因这几埸战役中非凡的表现面渐渐爱到肯定。

   处在弱者阶段的家康,他的生存之道,简单的说,就是无条件的承认自己实力的弱小。因此在政治上的姿态极为低姿。然而,在战埸上他了解到退一步无死所,所以只发[有进无退,以赌命的方式脱颖而出,因此奠定了日后发展的基础。所以,家康的[认知力]是使他能忍辱负重,否极泰来主要的原因。

2:由弱转强

   如果家康在弱者阶段所依赖以生存的是[认知力],则在由弱转强的阶段,最重要的是[意志力]、[判断力]和[组织力]。

    由于在三方原之战中,德川曾吃过败仗,使他深深了解到[有勇无谋]的危险。他也体会出不遵守兵法的乱仗硬挺是不足以成大事的,自己如果有志于[进出京都,号令天下],就不需改变战略。

   所以,在这个阶段,家康所重视的是联盟的选择,和谁联盟最有利?如何联强制弱?而不再是玩条件、命令式的依附强都。面在每埸战役出战前,总会深思何者应该应战?何者不应战?何时该采取持久战?何时该用消耗战?这些问题的决定,都需要睿智明确的[意志力]和[判断力]。例如:在高天神城争夺战中,他就能坚定的避开挑战的诱惑而按兵不动,藉以消耗武田胜赖的战力。而在长筱城攻防战中,他为了威信,即使牺牲在大,他也义无反顾的参与。这种果断和毅力,是他能由弱转强的关键。

   此外,他在诸多联盟和战役中,深感参谋作业与企划幕僚的重要,而开始精心培养智囊团。像政治参谋本多正信、情报参谋服部半藏、战略参谋内藤信成、高木清秀等人,都是在这段期间培养出来的。这些人使德川军团形成一个布局沉稳,有计划、有组织、有效率的[常山之蛇],对他后来打败石田三成,扫除反对势力掌握大权有极多的贡献。

3:强者的地位

   使德川家康真正成为强者的关键性战役是小牧、长久手之战。这两战之后,他等于取得了与最大强敌丰臣秀吉分庭抗礼的机会。不过,在武田和织田信长军长期的苦战中,他已开始由[战略]转向注重量[谋略],也从组织战中发现[统率力]的重要性。 

   [谋略]即智慧之意,也就是不再以能战、善战作为解决敌我之间问题的方法,而改以兵法中最高境界的[不战而胜]来达成自已的日标。即使非战不可,也要让敌人主动开战,以求道德和大义上的美誉,作为收服人心的资本。像关原之战、大阪之役,都是他不得已才应战,而且每一战必以政治上的谋略取胜。

   至于[统率力]的强化,则是知人善用,充分运用幕僚参谋的专业才能,是组织的战力得到充分的发挥,并藉将帅的人格、神格感召部属的凝聚与向心,协同一致的理想的日标前进。这是他最后能以臣属的身份击败丰臣秀吉的最主要原因。

   以上分析了德川家康三个阶段的兵法,我们也不能忽略了家康成功非常重要的一项性格:[忍人之所不能忍]的功夫。此一性格不论在任何阶段,都表现得令人感到他的不凡:从弱者时代充当今川义元的先锋炮灰开始,到被织田信长利用来攻打越前,被下令杀子杀妻,向丰臣秀吉称臣等等,都发挥了他的[忍术],由于他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无怪乎他能[成人之所不能成]。

  另外,就是他善于模仿的本领,我们也不能不有所认识。他曾埋首研究甲州军学及武田的用人之道,也从织田处学到新的战术战略,以及管理财政经济的方法。他善于模仿,对于后来日本传统精神及国民性有着极大的影响。

   当然,德川家康亦非毫无缺陷或永不犯错的完人,不过,他却有错而不再犯,且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成为智慧的天赋。像三方原之战,他就因骄傲自满,不尊兵法而大败,然而,这次失败之后,他终身也没有重蹈覆辙,反而因之而由弱转强。

 

乱世中,命如草芥。今天你还高高在上,可明天呢?或被打回原形,或暴尸郊外,又或连尸体······
钱权,在乱世,是使你忘却这痛苦最好的良药了。
千家本来是贵族,可惜落没了。要在这乱世重振千家的声威,钱是个不错的选择。

界町千家茶室是什么地方?
界町千家茶室是教授茶道的地方;
界町千家茶室是安逸恬静的地方;
界町千家茶室是使你忘却纷争的地方;
界町千家茶室是······

你若这样认为,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
让我来告诉你:
界町千家茶室不单是传道还授计;
界町千家茶室是恬静中暗藏凶兆;
界町千家茶室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乱世的延伸;
甚至可以说,界町千家茶室是另一种乱世······

——
你是南蛮来的?想在界经商?传那些你们所谓的教义?你可要知道,我们天生有一种排斥外来事物的情结,想在这里立足可是不太容易啊。不过,你无需担心,只要有我们千家在你就大可放心吧!什么,你不明白?嘿嘿~~日子久了你会懂的。

——
本愿寺显如想扬威一向宗?可以对付那些信教的大名啊。没那么多钱?要问我们借?不可能。但是他能发动的农民可是不可小看的呀。你明白没?不要紧,显如会明白的。

——
你说什么?今井宗久他不顾商人的信义,吞了本是你们的货物?你是想我们千家出面替你们讨回公道?可以,但······哦?!好的,我想你三天后就能见到你们的货物了。

——
国友一贯斋把本地的铁砂都买断了?你问我你现在该怎么办?可以去高丽或大明买呀。你没有船吗?你是说海上被长宗我部家封锁了?要我们帮你疏通?好的,这次我们不收钱,我们只要日后成品的四成。你先考虑考虑······

——
你是近卫前久派来的?怎么近日公卿手头里很紧吗?想把一些无用的东西脱手?哼,我早说过嘛,他们留着那么些也不能当饭吃。还是老规矩,我们提四成。什么?好,那就留着吧!反正我们也不急。······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
百地丹波还没有帮我们训练出新的忍者吗?那告诉他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协定千家出资援助百地家对抗信长,百地家每月替千家补充新的忍者

——
你是羽柴筑前守的手下小西殿?你是说羽柴殿要买光鸟取的存粮?那我们有什么能帮忙吗?要我们出面,免得引起毛利家的怀疑?一定照办。以后如果还有用得到我们千家的地方,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你可能不禁要问没人来求,千家怎么办?不会啦!你不来总有会人来的。今天你来找我,明天说不定你要我们对付的人也找来了。

你有什么烦恼的事吗?没有?在乱世中总会有几个使你头痛的人吧?也没有?那等你想到了,再找我们也不迟。别忘了,是界町的千家茶室。

 

 

下雪了。
漆黑的天幕下,片片飞雪在长滨城楼的灯火辉映中,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华,象夏夜晚空中绽放的烟花般,翩翩而下。
 
在这纷飞的雪花下,新免又八手握长枪,全身戎装的挺立在长滨城楼的哨岗上,正望着这梦幻般的景致出神。
 
“喂!又八,又在开小差么!”一队巡城的哨兵从又八的岗位前走过,为首的那个足轻队长向又八呵斥道:“混蛋,你在什么发什么呆!”
 
“大概又在想怎样在战场上更快的逃命吧。”还没等又八回过神来,哨兵队中不知是谁这样大声喊了一句。顿时,整个哨兵队哄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调侃起又八来。
 
“这家伙,一上战场就浑身哆嗦,敌人还没杀过来就自己躺下去了……”“说起来,他逃命和装死的本领到是相当高明啊……”“还有还有,这个软蛋还怕见血,一看到就晕了,真是的,连女人都不如啊……”
  
足轻队长鄙夷的看了看又八,制止住自己部下的喧哗,向着又八骂道:“就你着样的软蛋,居然也混进了我们织田军来,真是我们织田军的耻辱!呸,还是滚回去做你的烂鞭炮吧。”说完,对着又八吐了口唾沫,带着其他人继续巡逻去了。
  
又八涨红了脸,双手发狠的攥住长枪,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忍受着,直到哨兵们走远。
 
“确实,自己本就不适合当兵。”又八看着远去的哨兵,又看了看攥在手里的长枪,叹了一口气。天生的怯弱胆小,以及晕血的毛病,使得自己在战场上总是浑身发软,不敢上前。在参加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战役中,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战功的士兵。当年和自己一同入伍的同乡们大都靠着多年积累的战功升官了,只有自己仍是杂兵一个。最近两年更是被从前线调回了长滨城,成了一个站岗的哨兵,估计从此再也不会被派上战场了,也难怪刚才那些视在前线与敌人浴血奋战为荣的粗犷汉子们会看不起自己。
  
其实,自己的懦弱胆小和晕血的毛病,早在自己入伍之前就有,从孩童时代起,“胆小的又八”这一绰号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象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想到去从军,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回想起当年自己决定到长滨城投军时,村里那些人的诧异表情,又八自己也有些迷惑了:“是什么让我抛弃了当初热爱的事业,鼓起勇气来到长滨城参军的呢?”
 
又八回首往事,五年前长滨市集中的一幕在脑海中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
臭小子,从大爷的跨下爬过去,就放你一马。
   
长滨繁华的市集里,一伙浪人正推攘着一个农民装束的青年,在他们脚下,到处是被踩的稀烂的烟花。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大刺刺的站在那青年的面前,逼着他从自己的跨下爬过。

 那个农民装束的青年,正是从乡下来到长滨市集卖烟花的新免又八。
在众多浪人的威逼下,又八不由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声讨饶。然而浪人们并不肯罢休,拳脚象骤雨一般落在又八嬴弱的身上,打的他不住的翻滚呼叫。原先市集上的人们迫于浪人们的淫威,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观望。
终于,又八受不了浪人们的踢打,艰难的向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的跨下爬去。屈辱的泪水和着嘴角的鲜血渗入口中,每爬一步,又八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痛恨自己的软弱,却又不敢起来反抗,只是麻木的向那人跨下爬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挡在了又八身前。还没等又八抬起头来,先前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已经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几乎是在同时,又八听见那些浪人们鬼哭神号的惨叫声,抬头一看,围欧自己的浪人们纷纷倒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而一个双手环抱的虬须大汉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双豹眼瞪着自己。
“怎么样,你还好吧。”刚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也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面带微笑的蓝衣青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八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仍然爬跪在地,不敢起身。一个素衣武士从适才打倒众浪人的大汉身后走了出来,将又八扶起,轻轻的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又将怀中的手巾递给又八,叫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素衣武士将手巾递给又八后,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由皱眉道:“正宗,出手太重了。”
“是!”那叫正宗的大汉忙低头应道:“不过,对这帮欺压良民的家伙,不狠狠教训是不行的,平次不就放倒了一个么。”
“哦!”素衣武士微微一惊,望向那个叫平次的蓝衣青年。
“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平次笑着说道:“主公,正宗说的不错,对这些家伙是的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呵呵……你们俩啊……”素衣武士也笑了,说道:“特别是正宗,你那火暴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
“是!”二人同声应道。
“多……多谢几位大人救命之恩。”又八这时才清醒过来,连声的道谢。
“你是从乡下来的吧?这些家伙为什么打你?”素衣武士看着又八,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烟花问道。
“是……这些人欺负我生的瘦小,便来哄抢我的烟花。我不敢与他们争执,就任由他们拿取。结果他们见我软弱,竟又来羞辱我,逼我从他们的跨下爬过。”又八红着脸,羞愧的说起事情的起因。
“什么!你竟任由他们拿取自己的货物!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怯懦!”正宗听了又八的讲诉,气的大叫起来,一直微笑着的平次也皱起了眉头。
“我……我确实胆小的很,又怕血。因此常常受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又八被正宗的气势所惊,缩了缩身子,小声道:“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吧,象我这样的人,也许注定会被人欺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吧……”
“这……你……你怎么说出这种没志气的话……”正宗听了又八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
素衣武士一直默默的听着,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支已被踩破的烟花,递到又八眼前。
“你看这支烟花,”素衣武士指着烟花破损处漏出的火药,对又八说道:“这些火药,这些硝石,在被人们发现以前,它们有的藏在终年不见天日的山洞里,有的则埋身于层层厚土之下,过着苦闷单调的生活,却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深藏在体内。直到某一天,它们被人们发现,制成烟花。当有人点燃它们时,在那一瞬间,才是它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才是它们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它们之前所做的枯燥的等待全是为了这一刻!这一刻,就是它们的一生!”素衣武士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人生就要象这硝石一般,不管命运如何安排,哪怕生活在重重压迫之下,也要振作精神,耐心等待,终有一天会绽放出绚丽色彩的!”
又八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和蔼的素衣武士,心中被他的一番话搅的翻腾不已,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冲击着他的心灵,眼前这个和蔼的素衣武士用一种温和但却叫人无法抗拒的声音向他说道:“眼下为了对抗越前朝仓家,长滨城内正在招募士兵,也许在战场上,能让你变的坚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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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变的勇敢起来……”又八结束回忆,自嘲似的笑了起来,“世事难预料,谁又会知道当年那个鼓励自己从军的素衣武士,竟会是这长滨城之主,传说中那个以200骑夜袭小谷城,白手起家的布衣大名,织田志摩守风清呢!
在战场上的胆怯,是又八深以为耻,却又无法治愈的心伤。只要一想起那惨烈的场景,血腥的杀伐,又八就有一种晕眩欲呕的感觉。
“人,为什么要互相撕杀呢?”对于这个问题,又八始终找不到答案。
“看来,我始终不能在战场上用军功来报答风清大人的恩情啊。象我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还是无法象男子汉一样去面对死亡呢。”又八不觉心神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烟花:“我能为风清大人做的,大概也只是在他明日寿诞之际,为他燃放这枚新式烟花助兴吧。”
看着手中这支奇型烟花,又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骄傲的笑容。这种新型烟花是又八这几年来的心血,它那种另人意想不到的独特简易的燃放方式,大概是日本首创吧。
一阵寒风掠过,原本轻舞飞扬的雪花被刮的狂乱起来,又八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向城墙下望去。在城墙脚下,似乎有一团比夜色更浓黑的不明物体正快速的向上爬升。又八揉了揉眼睛正欲看个仔细,那物体却有不见了。
“是错觉吗?”又八喃喃道,然而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股森森寒意从又八脚底缓缓透入,莫名的恐惧瞬间抓住了又八的心。
正当又八想大声呼喊之际,一道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与他擦身而过。又八忽然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来.
死亡的气息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又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条淡淡的红线,只觉得浑身冰冷。
“啊…………”又八终于叫了出来,然而声音细微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且只来的及叫出半声,便在“呲”的一声轻响中消没了。
血,从又八咽喉处喷溅出来,如丝丝雨雾般浮现在又八眼前,又八缓缓倒了下去,手里还抓着那枚烟花。
“这……就是死亡么……”
又八的生命正一点点随着喷溅的鲜血流逝,意识也渐渐模糊了,没有丝毫的痛楚,又八只感到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意识渐渐混沌之际,风清大人那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又八耳边响起。
“不管怎样,我相信,你的人生也一定会有闪光的一刻。”
“啊……他的目标……是……风清大人啊。”又八本已模糊的意识奇迹般的渐渐清晰起来,随着‘嚓’的一声响,一团明亮的火焰从又八掌中腾起,化作一道金芒,直射苍穹。
“嘭!”一声闷响在夜空中炸开,一道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长滨,继而化做七彩的烟花,点燃了黑暗的夜空。
这绚丽的一刻,又八没能够看到,因为就在那团火焰从他手中腾空而起的那刻,他已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映入又八眼帘的,是一个黑衣覆面,手持利刃的杀手在火焰腾起那一刹脸上惊恐的表情。
“原来,每个人都有恐惧死亡的一刻啊。”
美丽的烟花早已燃尽,雪仍在下着。又八安静的躺在血泊之中,白雪为他批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在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